联邦制公投：乌克兰的无奈选择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在“形式上”获得独立24年后，为了取得实际意义上的独立地位，乌克兰不得不下定决心对其国家结构进行改革。

　　4月6日，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表示，他已经做好准备就乌克兰未来国家体制问题举行全民公投。“如果大家认为有必要，我准备就国家体制问题举行全民公投。实行联邦制的想法就像是生化武器一样具有传染性，乌克兰也正在受到传染。”波罗申科说。

　　授予乌克兰东部地区更大的地方自治权一直被普遍视作是解决乌克兰危机的关键一环，而这也是今年2月在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所签署的停火协定得以实施的必要前提条件之一。

　　然而，历史经验显示，改变国家结构并不能一劳永逸。联邦化在为乌克兰换得独立所需要的战略空间的同时，也可能为乌克兰的进一步分裂埋下伏笔。

　　被迫修宪

　　4月6日，乌克兰宪法改革委员会召开了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会议，正是在这一会议上的演讲中，波罗申科改变了此前一直反对乌克兰“联邦化”的立场，转而对此问题表示了开放态度。从2014年6月就任乌克兰总统以来，在“联邦化”问题上，波罗申科一直都持有坚决的否定态度，此刻突然转变立场，似乎更多是因为受到了外界的压力。

　　“新宪法的诞生是为了让乌克兰成为欧洲的一部分。”在演讲中波罗申科向在座的宪法改革委员会成员解释道。“成为欧洲的一部分对于乌克兰是极其重要的。因此，宪法的修改也非常重要。新宪法将反映欧洲最高的法律规范和原则。”而这一法律原则在实际话语中更多是用来特指在今年2月明斯克协定签署时，俄罗斯、德国和法国领导人向乌克兰提出的“联邦化”建议。授予东部地区自治权是俄罗斯方面对于停止乌克兰武装冲突的前提条件，而结束武装冲突则一直是以德国为首的欧盟成员国所坚持的接纳并提供给乌克兰帮助的必要条件。德国总理默克尔曾在访问基辅时公开呼吁，乌克兰应该实行联邦制来解决与东部亲俄武装之间的冲突。而就在波罗申科转变立场前5天，4月1日，乌克兰总理亚采纽克刚刚访问了柏林，面对亚采纽克提出的一长串政治和经济愿望清单，默克尔再一次表示希望乌克兰能够切实履行明斯克协定。

　　虽然受到外界压力的波罗申科软化了自己在乌克兰“联邦化”问题上的强硬立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乌克兰现行的单一制国家结构将很快发生彻底的改变。在波罗申科看来，“联邦化”究其实质不过是一种对于目前乌克兰中央集权体制的“调整”。波罗申科再次重申他反对“联邦化”的提法，他认为“联邦化”与权力下放完全不同。“乌克兰政府将按照自己的计划下放权力，我们有可能会效仿波兰。”波罗申科说。1998年7月，波兰议会通过了政府制定的关于地方自治机构改革方案，将原有的49个省调整为16个省、308个县和2489个乡（镇）。而中央向地方下放的自治的权力范围仅包括行政长官的自由选举、一定比例的税收等。

　　波罗申科强调，未来乌克兰的地方权力下放也不会涉及国防、安全和对外政策领域。乌克兰政府仍将担负保障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和独立的责任。然而基辅方面不愿意下放的这些权力，却是莫斯科方面在明斯克协定中所极力要求的。

　　波罗申科表示，民意调查显示乌克兰人口中大约90%的人支持以“统一模式”治理国家。“对于那些提出联邦化观点的人，我将把这视为是一场辩论，我们将用最终的工具—全民公投—来找到答案。”

　　全民公投不全民

　　尽管波罗申科表示将就“联邦化”问题展开全民公投，但是对于修宪过程、公投范围以及联邦化程度等关键问题的限制最终有可能会让此次修宪行动流于表面。

　　目前负责拟定乌克兰新宪法的宪法修改委员会由72名成员组成，但其中大多数成员都是现在乌克兰中央政府的支持者。波罗申科表示，他已经敦促宪法修改委员会的负责人—现任乌克兰议会议长格罗伊斯曼寻找来自反对派阵营的人员加入该委员会。甚至可以是亚努科维奇—那个曾引发了乌克兰街头抗议，目前在俄罗斯避难的乌克兰前总统—所在政党“地区党”的成员。“我非常希望委员会能够成为一个统一所有政治力量的平台。”波罗申科说。

　　然而，波罗申科口中的所有政治力量显然并不包括乌克兰东部武装。

　　乌克兰东部武装领导人表示，他们没有被邀请加入宪法修改委员会。而他们对于波罗申科的言论，包括他坚持乌克兰仍是“统一国家”以及“乌克兰语仍将是唯一官方语言”都无法认同。“这些东西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乌克兰东部武装“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安德烈·普尔金对俄罗斯国际文传电讯社说，“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明斯克协定—那个花费了巨大工作所制定的协定相抵触。”

　　亲俄武装2014年5月在乌克兰东部的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举行了公投，之后他们宣布在那些地区成立了独立的“人民共和国”。但基辅方面一直不承认这些公投有效，因此波罗申科也不认同这些人为合法的政治势力。

　　与之相应的是，波罗申科拒绝乌克兰东部武装人员加入修宪讨论的决定也将反过来影响其全民公投的法理性。如果缺少了近三分之一亲俄民众的投票，那么乌克兰的全民公投也将失去其“全民”的意义。

　　乌克兰所处的大国博弈的“夹缝地带”以及其民族构成、历史渊源等一系列内外因素的相互作用，似乎正在将其赶上一座“联邦化”的“独木桥”。但是在走这座独木桥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乌克兰则有可能会重蹈覆辙。像南斯拉夫、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家一样在迈向联邦化的过程中，被绊倒在民族主义的门槛上，最终导致国家分裂。

　　在是否启动“联邦化”上，等待乌克兰的将是一场“持久战”，而夹杂其中的或将是更多的动荡。就在波罗申科就乌克兰“联邦化”首次表态当天，据乌克兰军方发言人表示，在与东部武装发生的一场战斗中，有6名乌克兰军人牺牲，两人受伤。自乌克兰危机爆发一年来，已经有近6000名乌克兰人失去了生命，其中包括平民、乌克兰政府军和东部武装分子。

　　作者：王晓薇